【王翔】夏光
*来自@naookey 的约稿，感谢老师让我吃得起饭
王杰希第一次在路上偶遇孙翔的时候没想过他会有今天。
热，好热。
酒店的空调坏得很不合时宜，偏生这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了他的床上，窝在他的被子里不撒手，他只觉得热，被打湿头发粘在脸侧、汗水顺着脖颈一路溜到睡衣领子里去，他热得胸口发烫、心跳加快。
凌晨三点的王杰希内心有千万种想法，几番挣扎之后也只是叹了口气、起身把人卷到了床的正中间，自己则认命地踩着拖鞋去浴室冲凉，出来后又害怕吵醒小孩，没吹头发就径直走向了阳台，小心翼翼地拉上玻璃门后才终于放松了些，整个人躺在了阳台上铺了层羽绒被的摇椅上。
苏黎世的夏夜实在算不上舒适，不过至少比在没有空调的室内和一只成年大猫挤单人床来得好，他只是后悔那时候为什么没说定个大床房。想归想，疲惫的微草队长的头脑很快就在凌晨凉风的吹拂下变得昏沉，但梦境与现实交织的迷蒙中他却突然觉得熟悉——
之前的那个夏天也是这样的天气。
那几天B市接连下雨，空气同这里一样的潮湿难耐，他在一条离商业街很近的小路上看到了孙翔，他看起来好像是出来旅游迷了路，拿着没电的手机不知道在找些什么。
王杰希早就忘了当时自己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也许是想逗猫吧。总之那时他随手给茫然地站在街口的人递了一根袋子里的蒜香法棍问他要不要来吃夜宵，这个好哄的孩子就在B市闷热的风里跟着他走回了家。
孙翔睡主卧，他睡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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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修进休息室的时候里面只有三个人，他原意是想去找点小蛋糕垫垫肚子，结果一进门就看见苏沐橙在沙发上躺着刷剧。
据她本人表示休息室的沙发是整个酒店最柔软的沙发，自从发现这一点后她就成了这个沙发上的钉子户，除了训练和吃饭睡觉之外的其余时间几乎是寸步不离。同时在屋子里的还有王杰希和孙翔，两个人一起坐在苏沐橙对面的沙发上——孙翔躺着打手机游戏出的新活动，王杰希面无表情地拿刀削甜瓜，然后把它切成了两半。
“呦，削水果呢。”叶修看着王杰希，想嫖一半甜瓜再走的想法十分坦荡地写在了脸上，然后他就那么看着打完游戏的孙翔吃了一半，然后王杰希把另外一半也给了他。
“没了。”王杰希说得也很坦荡。
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叶修只当是王杰希纯粹和他过不去，随意调侃了两句就拿着蜂蜜蛋糕走了，才关上门走了没两步苏沐橙就从背后扑了上来，对他比了个嘘的手势。
“我最近发现比剧更好看的东西，”她压低声音说，“那就是王杰希和孙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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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杰希不是不知道苏沐橙在观察他，不止是她，最近叶修也会没事偷瞟他和孙翔，开会的时候目光不自觉的就往他们身上靠。
孙翔没什么感觉，他却因为这持续的关注而一阵头痛。但他没有谈个恋爱也要昭告天下的习惯，如果有他也不至于在这里受这种天天被人当成研究对象的苦。
“你怎么了？”孙翔在自动贩售机前买饮料，随手抛了瓶汽水过去，“我看你最近好像不太开心？”
他倒是很感动孙翔能注意到他这点不对劲。
“不，没什么。”他轻轻地亲了亲孙翔，很自然地看到小年轻的脸红了起来，一副要发作的样子，“觉得很奇妙而已。等到比赛结束了，我们可以在苏黎世多呆两天。”
王杰希当时说这话的时候也并没有想到会有空调罢工的夜晚，在躺椅里浅眠了一阵后他又在初升的曦光中睁眼，不过比起感慨苍天不公世事无常他反倒是觉得这样也不赖……
疯了，他想，真是疯了。
早上在孙翔起床之前他就重新回到了床上，之前那种难耐的炎热感已经褪去不少，他单手揽着孙翔睡回笼觉，再醒的时候已经是上午九点，起来洗漱没多久之后孙翔也醒了，他这才打电话给前台叫人来修理空调。
“不好意思，真是非常不好意思，给您留下了不美好的回忆。”跟着维修人员一起上来的前台小姐频频道歉，王杰希撑着脖子反过来安慰她：“不，没事。”一直到空调修好所有人都走了才松了口气。
“很温柔嘛。”孙翔扣下了还亮着屏幕的手机，上面还闪着“MVP”三个大写字母，看得出来本人也因此心情很好，说话的时候露出两颗虎牙。
他把刚刚从前台那里拿到的kissport的草莓糖塞到孙翔嘴里：“一般。”
“今天出去逛街吧，天气很好。”
今天确实是很适合出去的天气，虽然阳光很好但不像昨天那样炎热，风很舒适，即使是手牵着手手心也不会出汗。
王杰希牵着孙翔的手从商业街的一头走到另外一头，帮他挑衣服和运动鞋的时候很难不感慨他确实是天生的衣服架子，衣品也很好。
不过这样导致的结果就是买，全都买。两个人空余的那只手很快被各色的纸袋子塞满，一直到下午才带着大包小裹去吃饭，虽然饿得半死但值得庆幸的是到了这个时间早就错过了饭点，人不多，可以不用排队。
夏天，夏天应该吃什么？王杰希看着孙翔问他中午想吃什么。
夏天啊——夏天当然是该开着冷气吃火锅！孙翔拉着他到距离他们最近的川渝火锅店里，店主是中国人，甫一进去就生出一种亲切感。
看来是昨天有仔细查过今天吃什么，王杰希用漏勺捞着锅底里的辣椒，不知道在夏天吃火锅和在苏黎世吃火锅这两件事哪个更值得吐槽一点……不过反正他开心就好了。
孙翔在锅里涮着羊肉片，很快碗里的肉就堆出了一座小山，热气呼呼得蒸起来，在白茫茫的小水珠里他看不清王杰希的脸，却觉得他实在是好看，看久了就会不自觉地让他感到放松和舒适，他也说不出什么原理，总不能说是真爱的力量吧。
毕竟这话说来矫情，他总觉得这样想他就和王杰希的女粉丝们没有区别了。不，不对，我可是正主，他咬着筷子开始乱想，坐在他对面的王杰希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只是好笑。
……总有人说他会洞察人心，实在是谬赞，就比如，他可看不出来孙翔每天都在想什么。
“菜要凉了。”王杰希拿筷子敲了敲他的碗。
“诶，王杰希——”他像是突然回过神来，脸凑得特别近，简直是把期待两个字写了满脸，“我刚刚在想一个事。”
“嗯？”王杰希用吸管搅拌着还冒泡的碳酸饮料发出了一个模糊的音节，孙翔听着这声疑问都是可乐味的，不由自主的又凑近了些：“那一次在B市见到我的时候，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啊。”
“……傻子吧。”王杰希面无表情地说，“跟团旅游都可以在B市走丢出门还不带充电宝……”
他话没说完就被冲过来的孙翔张扬舞爪地捂住了嘴，后者满脸通红像是被撸炸了毛的猫，色厉内荏地警告他不许再说下去，他却忍不住一边笑一边回想那天的场景。
他最开始对孙翔真的没有什么很特别的印象，额外的关注也不过因为他是嘉世的新人，继承了一叶知秋这张账号卡，而对于孙翔本人，老实说，荣耀这个游戏不缺后起之秀，比起关注嘉世这位“没落贵族”，自家的孩子显然更值得他注意一点。
一切的起点都是那个夏风滚烫的夜晚。
那个时候他问孙翔要不要和他一起回家也只是单纯的因为觉得这小孩很有意思，他和孙翔说家里很空不差多睡一个人，要不要来吃夜宵，这么说的时候他的语气里大半都是在开完笑，不过他没想到的是青年真的很开心地跟着他走了，甚至连犹豫都没有犹豫。
他想孙翔这人大抵是生来就没什么防备心，看着人的眼睛永远是亮的，嘴上说话有的时候很直爽有的时候却又有些别扭，但无论如何不可否认的是他本质上是很可爱的孩子，热情和真心都是一把一把地往外给，总是在深思熟虑的人看到这样天真纯粹的宝石难免会被吸引到，这也是人之常情。
不管怎么说他都不会突然反悔……王杰希把人接回家之后还顺手帮他下了碗方便面，毕竟拐骗小孩和他走的时候说好了有夜宵。在捞出锅前往他又里打了两颗鸡蛋，用筷子尖挑破溏心，金黄的蛋液很快就流了一碗，看起来十分的有食欲。
只是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一顿饭，却换来了孙翔发自肺腑的夸奖：“哇，看不出来你还会做饭，好厉害。”
去冰箱里拿咸菜的王杰希本人直接愣住了，心说在开水里下方便食品都能算会做饭了，这人要求可真低，面上却不自觉带了些笑意：“还可以做别的，先对付一下吧。”他把从小罐子里拨出来的包菜推到了孙翔面前，如愿以偿地看到了面前小孩崇拜的表情。
在这之后接下来的几日孙翔都是在王杰希家里度过的。王杰希家常菜做得很好吃，他也就十分不拿自己当外人地在王杰希的主卧里睡得很开心，拉着王杰希和他一起打荣耀，又或者是窝在沙发里强迫他和自己一起玩手柄游戏，难得良心发现的时候就去帮人浇浇花，这样呆了一个星期，最后王杰希送他回S市时，两个人竟然都有点不舍。
“欢迎再来。”
“如果你来S市玩的话我一定请你吃饭。”
“好。”
虽然这分别的场景看似有些伤感，不过很快王杰希就因为比赛去了S市，前后相差不过两个星期，当天晚上孙翔就去敲了他房间的门找他一起去一家大排档吃大餐。
成年人吃饭吃到最后总是逃不过喝酒，王杰希倒是出乎意料地比较习惯，喝到最后依旧八风不动，亲眼见证孙翔没喝几杯就开始神智不清一直到昏昏欲睡的全过程，结了帐后十分无奈地架着人往酒店走——总不好再把人这么扔回轮回去，他发誓自己不想看到江波涛一脸“你带坏我们家小孩”的表情。
晚上虽然只喝了黑啤，但王杰希却觉得自己大概也是被灌醉了，不然怎么会在孙翔借着酒劲说喜欢的时候毫不犹豫地亲了上去，真不像是自己的作风。
不过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
他感受到孙翔的手一点点从他脸上移走，自己也很识趣地收敛了笑意，短暂的沉默过后他又笑出了声：“不好意思，只是想到了一点事。”
这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却也噎得孙翔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一句你放屁堵在嗓子里说不说都不是，说了好像承认了自己是傻子，不说心里实在憋得很烦闷，王杰希分明在笑自己，他都没停过！
“吃好了就走吧。”王杰希把帽子扣在了他头上，“去Bahnhofstrasse逛逛，之前不是说很想去。”
苏黎世最繁华的街区倒是名不虚传，今天不是休息日也还没到夜晚，街上就有不少人在闲逛，大概都是同他们一样的游客。他路过movenpick时在那里买了一个巧克力味的冰淇淋和孙翔一起挖着吃，比起一人一个他最近倒是有点理解了情侣间分享同一份食物的快乐。
四下张望的时候他终于看到他带着孙翔来这边的目的地，Piaget的牌子在那里无比亮眼，只是远远望过去就可以窥见里面金碧辉煌的景象。
店员的英文说得很好，他交流起来也没太大压力，在和小孩一起精挑细选一番之后还是拿了一开始看的那一对最朴素的银色戒指，在指环的内部刻了彼此的名字。递给他们包装袋的小姐一路送他们到店门口，微圆的脸上是十分甜美的笑容：“祝你们永远幸福。”
“谢谢。”王杰希也朝她笑。
折腾了一路再出来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但这里的美貌却分毫不减，夜晚的苏黎世甚至比白天更加动人：金色的明灯烧亮了这一片天空，像是世界上所有缤纷的饰品都点缀在了这座城市上，比舞女泛着细闪的长裙还要美丽。
吃晚饭的时候时针已经直逼表盘上的数字“10”，他们是在附近的一家小店吃的，毕竟商场和正常的餐厅早就关了门。
孙翔还沉浸在拿到戒指的那种精神兴奋的状态中，当然王杰希也是，只是他面上看起来沉静许多。吃饭的全程都是孙翔一直在说话，热气让他为了搭衣服戴得平光镜蒙上了一层白雾，他也没反应过来可以把眼镜摘下来。
兴奋的结果就是睡不着觉，他们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说好了洗漱完就直接躺到了床上准备睡觉，王杰希却一直躺到了两点都没能酝酿出分毫睡意，十分疲惫地翻过身去面对着孙翔，对上的就是一双在黑夜里也很明亮的眼睛。
“……”
“还不睡……”王杰希叹气。
“睡不着，你不也是？”孙翔换了个姿势仰面躺着。
在黑暗中聊到最后两个人都决定通宵，很难说通宵是不是职业病，总之醒着总不能就只是坐着，在简单的闲聊之后两个人又坐到了电脑前面打起了荣耀。
“走，下楼。”快到五点的时候王杰希扔下了鼠标，强硬地拉着孙翔一起出门，被拖着走的人显然还在状况之外：“怎么了？怎么了？”
“……你刚来苏黎世的那天说的。”王杰希说，于是他深埋的记忆也终于随之一点点复苏。
“我想去苏黎世湖看日出。”
他确实是说过的，只是时间太久，他自己都有点忘了，倒是王杰希记得很清楚。
因为昨天晚上下的雨现在室外甚至有些阴冷，他想了半天披了一件防晒的长袖出门，不过他们运气很好，既没被雨浇到，这来得巧走得也及时的雨也没有影响日出。王杰希在和前台说话，孙翔就坐在后面等，不过靠谱的成年男性并没有让他等太久，很快王杰希就借到了车。
王杰希很疯，他也很疯。
车里放着宁静舒缓的《Dawn》，在变亮的蓝色穹顶下这音调也变得欢快。
开心吗？王杰希问他，双手搭着方向盘，并没有回头看他。开心，当然开心，孙翔答得很雀跃，你呢？
到了。王杰希停下车，他们下车看到的就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蔚蓝，除了他们之外湖边还三三两两的有些人，不过因为时间实在是很早，人确实不多，这里安静的像是这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金色的阳光一点点从湖的尽头漫了出来，先是点亮这片湖泊，而后是地平线，最后是这片天空也从孤寂的黑变成明亮的白。
我也一样。
王杰希拉着孙翔的手，他们握得越紧，银色的指环就越是鲜明地昭示着这份定下的羁绊的存在。
他说：我也很开心，就如同你一样。
夏日就要过去了，但好时光永远没有终曲。
END
